“发行纸币?”
“汉王宝钞?”
听了这个大胆的提议,江瀚立马摇头,断然拒绝道:
“不行,这步子迈得太大了!”
他扫过赵胜和李兴怀,郑重其事地告诫道:
“老朱家发行的大明宝...
清明过后,华北平原的春风渐渐暖了。清西陵遗址上那场音乐会的余波仍在扩散,如同石子投入深潭,涟漪一圈圈荡向远方。苏明远没有回京,而是独自驱车北上,沿着燕山余脉一路穿行,最终停在一座荒废多年的道观前??这里曾是清代皇家祭祀“地?”的行宫别院,如今墙垣倾颓,瓦砾遍地,唯有正殿门前两株古柏依旧挺立,枝干扭曲如龙爪抓天。
他推门而入时,惊起一群栖息在梁间的灰鸽。尘埃在阳光中飞舞,像无数微小的记忆碎片。正殿中央供台早已坍塌,但地砖缝隙间刻着一组模糊的星象图,与《天眼》传回的清东陵热源分布惊人相似。苏明远蹲下身,用指尖轻轻拂去浮土,露出一角篆书铭文:“坤极隐枢,气动于辰。”
“果然……他们不是在复辟清朝。”他低声自语,“他们在唤醒某种更古老的东西。”
手机震动起来。是林晓薇发来的加密消息:“新加坡缴获芯片已破译,音频包含一段逆向调制的满洲萨满吟唱,频率与地球舒曼共振波完全吻合。科学院推测,这可能是一种‘意识锚定’技术??通过特定声波,在集体潜意识中植入皇权合法性的幻觉。”
苏明远盯着屏幕良久,忽然想起三十年前边疆战役中的一个细节:当时敌后渗透小组曾使用低频次声波干扰哨所士兵心智,导致多人出现幻视,声称看见“黄袍老祖降临雪峰”。上级最初以为是高原反应,直到一名维吾尔族老兵识破机关,砸毁了藏在佛像腹中的共振铜管。
“他们早就试过了。”他喃喃道,“只是那时候我们不懂。”
他拨通买买提电话:“新疆那边的新祠堂案,所有查获的鎏金龙首神龛,立即送往北京做材料分析。特别注意内部是否有压电晶体或记忆合金残留。”
“已经在做了。”买买提声音疲惫,“昨天喀什又发现一处地下密室,墙壁涂满了用牛血绘制的八旗旗阵图,中央摆着一口青铜棺,里面空无一物,但棺底刻着一句话:‘魂归故土日,便是重光时’。”
“这不是迷信。”苏明远闭上眼,“这是程序代码。他们在等一个信号??某个天文、地理、历史三重叠加的时间点。”
挂断电话后,他打开平板调出“天眼”最新数据流。清东陵十二处热源如期闪现,持续十九分钟整,结束瞬间同步释放出微量中微子辐射。更令人不安的是,这些辐射并非随机散逸,而是呈螺旋状向电离层投射,形成短暂的驻波结构,持续时间恰好够一次全球通信延迟补偿。
“他们在尝试建立某种量子纠缠信道。”林晓薇在随后的视频会议中指出,“如果成功,就能实现跨时空的信息传递??比如,把现代人的意志,注入某个历史节点的关键人物体内。”
会议室一片死寂。
“你是说……夺舍?”一名年轻研究员声音发抖。
“不完全是。”林晓薇摇头,“更像是‘意识上传’的古代版本。他们相信,只要在正确的时间、正确的地点,奏响正确的乐章,念诵正确的祷词,就能让‘龙魂’复苏,并借由血脉相连的后裔作为容器,完成回归。”
苏明远猛地站起身:“立刻查封全国所有涉及清代宗室谱牒研究的民间机构,尤其是那些打着‘基因寻根’旗号的企业。我要知道过去五年内,有多少人做过‘皇族DNA比对’,名单全部调出来。”
三天后,一份长达三百页的报告摆在案头。数据显示,共有两千六百余人通过境外公司完成所谓“爱新觉罗氏血缘认证”,其中七成集中在高校、文艺界和宗教团体。更有十三人接受了为期一年的“帝王仪态训练营”,课程包括步态矫正、眼神控制、御用香料嗅觉适应等诡异内容。
最蹊跷的是,这些人中有九位在认证完成后三个月内,相继患上一种罕见的神经系统疾病:症状表现为周期性失忆、语言模式突变(常脱口而出文言句式),以及对紫禁城布局的超常空间记忆。
“这不是病。”苏明远将报告摔在桌上,“这是排练。”
他下令成立“意识安全局”,专司监控异常精神现象与历史崇拜狂热的交叉地带。同时要求中科院联合中医研究院,紧急研制一种能阻断脑波共振的纳米药物,代号“醒世针”。
然而,真正的风暴来自南方。
四月中旬,杭州西湖孤山脚下,一座刚修复完成的清代藏书楼夜间突发大火。消防队赶到时,火势已蔓延至地下书库。扑灭后清点损失,发现被焚毁的并非古籍原件,而是三百台用于区块链存证的服务器??它们隶属于“中华文明数字档案馆”项目,存储着近十年来全国出土文物的三维扫描数据。
警方调查发现,纵火者是一名退休历史教师,名叫陈文昭。审讯中,他神情平静地说:“我烧的是谎言。你们把康乾盛世说得像个天堂,可我的曾祖父是在乾隆四十八年饿死在扬州码头的,手里攥着半块观音土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不去改教科书?”检察官问。
“因为没人听。”他苦笑,“但我相信,只要毁掉这些‘官方认证’的数据,总有一天人们会怀疑:如果连文物都能被数字化篡改,那还有什么是真的?”
此案引发轩然大波。支持者称其为“觉醒的烈士”,反对者斥之为“反智暴徒”。社交媒体上掀起激烈论战,有人翻出民国时期“火烧故宫提案”,有人重提文革毁书旧账,历史再一次成为当下斗争的武器。
苏明远沉默两天后,在央视发表讲话:“我们不怕质疑,怕的是以破坏代替思考。服务器可以重建,数据可以恢复,但若因此失去公众对真相的信任,才是真正的灾难。”
他宣布启动“千年纪实工程”:邀请全球独立学者、技术专家、普通民众共同参与历史数据校验,每一份档案开放五种以上验证路径,包括碳十四检测原始记录、方言语音比对、农作物遗存分析等。“我们要让历史变得笨重、繁琐、难以操控??因为它本就如此。”
与此同时,“地质勘探队”在清东陵外围取得突破。量子探地雷达显示,地下三十米处存在一条人工开凿的环形隧道,直径约八米,内壁镶嵌着数百块天然压电石英,排列方式酷似傅科摆的轨迹。隧道中心有一座圆形石室,顶部悬垂一根黑曜石柱,直指北极星方位。
更诡异的是,每当热源闪现,隧道内的石英便会吸收能量并缓慢旋转,速度与地球自转偏差0.03%??恰好等于明末钦天监记载的“岁差异常值”。
“他们在模拟天地运行。”首席科学家惊叹,“试图用这套装置,逆转时间流向。”
苏明远下令:“不准进入石室,但在周围布设二十四小时监控,任何风吹草动立即上报。”
命令下达第七天凌晨,监控系统捕捉到异常画面:石室中那根黑曜石柱竟微微颤动,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纹,从中渗出暗红色液体,气味类似铁锈混合檀香。液体沿柱体流下,在地面汇聚成一行小字,用篆书写就:“甲子重逢,帝临人间。”
技术人员确认,当天正是农历甲子年春分,六十年一轮回的日子。
几乎同时,全国多地出现异象。哈尔滨一所中学的历史课堂上,一名学生突然站起来,用标准满语背诵《太祖训言》,自称“努尔哈赤第七世孙”,随后昏厥。广州一位收藏家声称,家中珍藏的康熙御笔《朱批谕旨》无火自燃,灰烬拼出“还政于清”四字。成都地铁站内,监控拍到一名白衣女子赤足行走,沿途撒下干枯的梅花瓣,每片背面都写着“光绪二十年冬,臣妾未能救君”……
心理学家称之为“群体性历史解离症”,社会学家则警告这是“文化病毒”的爆发征兆。
苏明远知道,对方终于动手了。
他召集特别法庭全体法官、科学院院士、军队高层召开绝密会议。会上播放了一段从未公开的影像:上世纪五十年代,考古队曾在清西陵附近挖出一口青铜匣,内藏《玄穹秘录》残卷,记载了清代皇室秘传的“续命大典”??通过抽取活人寿命,延缓帝王灵魂的消散速度。实验对象多为战俘、罪犯,甚至亲王庶子。最后一次记录停留在宣统三年腊月二十九,仪式未完成,因“龙气断绝”而终止。
“他们想重启这个仪式。”苏明远说,“用现代科技放大它的效果。每一次热源闪现,都是在抽取这片土地上的生命力??我们的健康、理智、希望,统统化作养料,喂给那个不存在的‘帝国幽灵’。”
会议室陷入长久沉默。
“怎么办?”有人问。
“正面摧毁机关风险太大,可能引发地壳连锁反应。”苏明远缓缓道,“但我们有另一条路??揭穿它。”
他提出一个疯狂计划:在下一个热源激活周期(即七十二小时后),于清东陵现场举办一场“反仪式”??邀请百名各族老人合唱《国际歌》,童声团演唱《少年中国说》,工人乐队演奏《黄河大合唱》,全程通过“天眼”向全球直播。
“他们靠神秘维持权威,我们就用公开瓦解神秘。他们靠恐惧凝聚信徒,我们就用歌声传递勇气。”
“万一失败呢?”有人低声问。
“那就说明,我们早已输在人心深处。”苏明远看着窗外渐暗的天空,“但至少,我们试过用光明对抗黑暗,而不是以暴制暴。”
七十二小时后,清东陵外聚集了数千人。有白发苍苍的老兵,有戴着红领巾的学生,有穿着工装的技工,也有披着袈裟的僧人。当第一缕晨光照进山谷,百名老人齐声高唱:“起来,饥寒交迫的奴隶!起来,全世界受苦的人!”
歌声如潮水般涌向地底。监控画面显示,隧道内的石英停止了旋转,黑曜石柱渗出的红色液体开始倒流回裂缝。热源信号强度骤降百分之八十。
接着是童声朗诵:“少年智则国智,少年富则国富,少年强则国强……”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打在无形的锁链上。
正午时分,《黄河大合唱》响起,鼓点如雷,穿透山岩。就在最后一声“保卫黄河”落下之际,地下传来一声沉闷巨响,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终于断裂。
“天眼”传回图像:清东陵区域的热源彻底熄灭,十二个节点全部归零。
同一时刻,散布在全国的“历史解离症”患者陆续苏醒,多数人对自己做过的事毫无记忆。新加坡那位瘫倒的老人经抢救无效死亡,尸检发现其大脑海马体存在大量异常蛋白沉积,形态类似长期接受特定声波刺激后的损伤痕迹。
一周后,买买提带来最终战果:根据芯片线索顺藤摸瓜,捣毁位于蒙古边境的最后一个据点??一座伪装成气象站的地下电台,内部设备显示其过去十年持续向地球电离层发射经过调制的《中和韶乐》片段,功率虽弱,却因频率精准,形成了稳定的“文化谐振场”。
“他们想让整个民族做梦。”买买提冷笑,“梦里人人都是奴才,唯独一人身穿龙袍。”
苏明远没有笑。他知道,这场胜利只是暂时的。
传统节日来临之际,各地涌现新型祭祖活动:有人坚持要用清代礼仪磕头,有人给孩子取名“载沣”“婉容”,更有甚者在网上拍卖“黄带子身份认证证书”。网络空间中,“清粉”与“反清派”激烈对骂,动辄上升到族群仇恨。
“破妄计划”虽在全国铺开,但阻力重重。某地教育局以“影响教学进度”为由,拒不执行批判性历史课程;一位人大代表公开质问:“难道我们只能讲苦难,不能讲辉煌吗?”
苏明远在一次内部讲话中回应:“我们当然讲辉煌,但必须说清楚??那是谁的辉煌?是皇帝一个人住在三宫六院里的辉煌,还是百姓饿着肚子修陵建庙的‘辉煌’?”
他推动立法,将“禁止利用历史文化实施精神操控”写入《反分裂国家法》补充条款,并设立“历史伦理委员会”,负责审查影视作品、教材、展览中的潜在误导倾向。
年底,火星基地传来喜讯:“希望号”成功培育出第一株地球植物??水稻。照片中,嫩绿的秧苗在红色土壤中摇曳,背景是展开的五星红旗。
苏明远站在酒泉发射中心的观测台上,望着又一次升空的火箭。这次搭载的是“天眼-2”卫星,不仅能监测地表,还将扫描近地轨道所有可疑信号源。
风从戈壁吹来,带着沙粒与希望的气息。
他知道,只要有人还想回到过去,未来的战斗就不会停止。但他也相信,当一个孩子能自由提问,当一首歌能让大地震颤,当真相被一代代亲手传递??那么无论多么强大的幽灵,终将在阳光下消散。
夜幕降临,星空璀璨。某颗人造卫星悄然掠过北平上空,镜头对准紫禁城。在无人看见的角度,太和殿屋檐下的风铃轻轻晃动了一下,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。
像是叹息。
又像是,等待。